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可以靠单薄的“喜欢”就可以消除的。
向阳很冷静，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但越是冷静，就越是心慌。
从前天开始，他就冷落她，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别人都知道一个词叫“知难而退”，她倒好，直接到他家堵人来了。
对他掏心掏肺地开诚布公，而他却一个反应都没给。
她是不是很难过？
对他是不是很失望？
向阳垂眼在手里的旧物。
原来是落在她手中了，怪不得他一直找找不到。
忘不了吗？
忘不了他什么？
苏小暖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轮胎厂小区。从向阳家牵着自行车走了回来。她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就这么慢慢走。不走，她怕自己又会回头找向阳。
刚刚进了小区，她便敏感地觉察到手机响了一下。
心倏地膨胀了一下，然后莫名地感到恐惧，感到不安。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快速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是向阳发来的信息。
他终于肯给她发信息了。
“你让我想想，你给我一段时间想想。”
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想什么？
苏小暖拿着手机，看了又看，却不知道回什么。
因为回什么都不对。她已经失了主动权。
“哔——”一声悠长尖锐的口哨声在她身后乍然响起。
苏小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缓缓转身，果然看到秦游站在她的身后。
静止了几秒钟后，苏小暖用力地推开了自行车，脱下书包，左手提着包，右手伸进了第一层底部。
那里有一把剪刀。
苏小暖就着这个姿势慢慢地走到了秦游的跟前。
“真有心，都追到这里来了。”苏小暖嫣然一笑。
“为了你，值得。”秦游脸上意外的神情一闪而过，见苏小暖笑，也跟着露出笑意。
“可是我说过的呀，你长得太丑了，个子还矮，我真的没办法看上你。”苏小暖皱眉道。
之前苏小暖当面说他长得丑，现在又大白地说他矮，秦游脸上的笑纹渐渐龟裂。
比起丑，他更忌讳别人说他矮。作为一个男生，他的身高只有162厘米，这是他的痛处。认识他的人，从不敢在他面前提身高，更何况苏小暖还直白地嫌他矮。
“苏小暖，你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秦游眼里的光淡淡地冷了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遭到向阳狠狠拒绝的原因，还是她对这操蛋的生活早已心灰意冷，苏小暖嘴角的笑意兴索然，“别威胁我，因为我早已活腻了。”
没有什么可眷念的，家不是家，现在连唯一一张珍藏了五年的校牌也没了，那是能带着她去想象未来的信念，现在也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吧，她念了他五年，他还不稀罕，还得给他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多可笑？
她活得多可笑？
苏小暖在秦游不可置信的眼神里继续走近，笑道，“你怕死吗？要不要一起死一死？”
秦游在一阵震撼的刺激中很快缓过神来，“你这么想死？”
苏小暖偏头细想了一会儿，哂笑道，“反正不怎么想活。”
“为什么不想活？”秦游不知不觉中语气变得严肃。
苏小暖仰天，眼神落寞，“跟人表白被拒绝了。”
秦游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但苏小暖的眼神又不像是作假，好奇讨论道，“被谁拒绝了？谁这么没眼力？”
“嗯……一个不识好歹的臭男生。”
“向阳？”
苏小暖的眉头跳了跳，很快又面色如常，“不是。”
“那是谁？要不要我替你出头教训他一下？”秦游忘了自己的初衷，问道。
“不用了，记住，得人要得心，强抢？没意思。”
秦游的小眼瞬时滑过什么东西，“你在骗我？”
苏小暖笑笑不语，右手举高，一把尖利的剪刀出现在他们中间。
“没骗你，真的，我真的活够了。这个，对准这里插下去，必死无疑。要不要试一下？”剪刀的刀尖对准秦游的胸口，苏小暖握着剪刀的手在空中虚晃两下，作势要往下插。
秦游惊愕，很快反应过来，往后连退两步。“你这个疯子，这个可以玩吗？”
“不想玩，以后别再缠着我。”苏小暖脸上所有的笑容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寒冷之气。
“你上课都带着剪刀？”退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后，秦游问道。
“嗯，我不喜欢你缠着我，我怕你会对我不利，上次你在宿中校门口等我，我就去五金店买了这把剪刀。打算随时随地与你同归于尽。”苏小暖老老实实说道。
一个“同归于尽”，再次惊到了秦游，不过小小的眼里却闪过猎奇的光，“苏小暖，我觉得你很有个性，真的，我发现我更喜欢你了。”
苏小暖收了那把剪刀，平静地说道，“秦游，你死了这条心吧，别说我现在有喜欢的人，就算没有，我也看不上你。别来打扰我了。”
说完，苏小暖走回到小区大门口，扶起倒地的自行车，抬头挺胸，缓缓地进了小区。
跟秦游的争执，是苏小暖情绪的发泄，也是压力的释放。一番不管不顾地想寻死觅活后，苏小暖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向阳无法接受她的事。
躺在床上放空片刻后，苏小暖起身给向阳发送信息，刚才怎么想都想不出该怎么回的信息，现在突然开窍了。
“向阳，现在别想这些事了，学习要紧。我还好，今天也只是想澄清一下，关于报考大学的事，我没有欺骗你。就这样，别想了。”
从12岁那年苏国安死了之后，她就不怕失去了。
苏小暖拖着无力的身体吃着早上剩的一点冷饭。吃一半，她想起下午沈薇亚对向阳说的，让他早点到她家吃晚饭，她做了他最爱吃的酸汤鱼。
原来他爱吃酸汤鱼啊。
可是酸汤鱼要怎么做？
她不懂，很多都不懂，什么也不懂。
因为不懂，所以才会被他拒绝。
星期一的早读课，宿中高三年段办公室里，气氛紧张沉闷，几人神色凝重。
“墨远，你要想好了，转到九班对你没有好处。”五班班主任路玉敏脸色铁青，重重拍了两下办公桌。
林墨远端正地站着，头微垂，但话语决绝，“路老师，我想好了，我确定要转到九班。”
“你！”
林墨远是五班学习最优秀的学生，路玉敏还指望着明年能从自己手里出来一两个北大清华，林墨远是她最大的希望。
路玉敏放软了语气，“你是不是对我，还是对其他的课任老师不满意，要是有，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不是的，路老师，这是我个人的选择，跟老师没有任何关系。”林墨远诚恳地解释道。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转班级？是不是……跟李馨儿有关系？”事到如今，路玉敏只想留住人，其它的都顾不上。
作为一个班主任，路玉敏早就知晓李馨儿那些荒诞不羁的行为。但碍于李馨儿显赫的家境，只要是李馨儿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是没想到，竟然会逼走她最得意的学生。
九班也是理科班的一个快班，和五班的竞争非常激烈。现在林墨远如果转到九班，无疑给九班添了一员猛将。
林墨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陆老师，这个真的是我个人选择，跟别人都没有关系。对不起，路老师。”
一直安静站在身后的林文渊见路玉敏不肯松口放人，开腔道，“路老师，犬子任性妄为，是我们做家长的管教无方。但是墨远依然是宿中的学生，不管怎么样，明年的高考成绩只会记录宿中，都一样的，对不对？既然孩子执意要转班级，为了不影响他学习，我只能麻烦老师给行个方便。在这里，我先给路老师赔个不是。”
林文渊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路玉敏抿紧唇，脸上平添很多阴霾。
两边对峙，谁也不肯退让，现场气氛凝结，沉闷袭人。
“是，林教授说的也有道理。不管在哪一个班级，墨远都是我们宿中的学生，都是我们宿中的骄傲，你说是不是，路老师？”开口和稀泥的是高三组的年段长夏学文。
路玉敏想的是五班和九班的竞争，但夏学文不是，他得先保住林墨远这个种子学生不外流。不管是在五班，还是在九班，对宿中来说，都没差别。
“夏老师……”连夏学文都不站在她这边，路玉敏孤立无援，不禁拔高音量，神色悲痛。
路玉敏是毕业班教师队伍里比较年轻的一个，这也是她第一次带毕业班，干劲十足，自然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五班。
“路老师，对不起。”林墨远对着路玉敏深深鞠了一躬。
对林文渊来说，林墨远不仅长相好看，学习优秀，最令他骄傲的是林墨远温润如玉、乖巧懂事的性格。
这个鞠躬让林文渊动容，也让路玉敏死了心，不再做挽留，“如果在九班不适应，欢迎你随时回到五班来。”
“谢谢路老师。”见路玉敏终于松口，林墨远立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路老师，犬子给老师们添麻烦了。”林文渊走过去和路玉敏、夏学文握手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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