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紅的晚霞燒遍了整個天邊。
暮夏的傍晚，散去一整天的熱燥。
人們都從房屋里出來遛彎兒乘涼。
老潼關的大肉餛飩個個圓鼓鼓的飽滿，蔥花和手工麻油的香氣讓這餛飩聞起來鮮香酸辣，甦長鋒手里的勺子卻是舉著半天沒動了。
他們坐在二樓窗台延伸出去的閣樓間，窗戶外面就是漫天的晚霞。
甦長鋒看著看著，飽經這里干燥沙風吹皺了的眼皮就忍不住的酸澀，眼眶里有眼淚在閃動。
這里的天空和他長大的地方是如此的相似，卻相隔千萬里。
那里是回不去的地方。
這里好像成了故鄉。
他裝作是眯住了眼楮。
甦茉低頭舀起一顆餛飩慢慢吃著。
每個人心里都有最割舍不掉的地方吧，待分離時，那血肉黏連在一起撕扯開來，只剩下面目全非。
“其實你奶奶”
像是想解釋，卻無從解釋。
半響道︰“她也有不得已。”
他爹不爭氣，成天只知道遛狗逗鳥，他媽才會那麼的強勢刻薄現實自私急功近利。
甦長鋒似乎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女兒是不會懂的吧。
也不希望她懂。
如果她的一世一直這樣安穩喜樂就好了。
甦茉咬了一口餛飩，緊緊的肉摻和著切的細碎沒有了形態只留下香味的蔥姜，好吃的彈牙。
淡漠的神情，聲音卻听不出喜怒，只是在陳述事實。
微微啟開薄薄櫻紅的唇瓣︰“不得已的把你扔到鄉下什麼都不管嗎？”
甦長鋒著急的辯解道︰“不是什麼都不管的，去年還有今年，咱們村里能修上路，都是多虧了你奶奶”。
“哦”。
甦茉小口的喝著鮮美的湯。
甦長鋒有點懊惱道︰“本來我是想做出點成績來的，可是”
臉又疼了。
甦長鋒滋滋的撮著唇，忍不住的又按住自己的左眼角，那里青紫一片。
甦茉放下勺子，找店家要了一個冰袋。
用毛巾包住。
給他放在腫紫的地方消腫。
甦長鋒氣的心髒肝肺疼︰“這個不孝子！”
“甦武可能是當時也沒想多，看到媽挨了巴掌這才著急的”。
這個哥哥比她想象中還要莽撞莽勇。
甦長鋒現在提都不想提長子。
甦長鋒摔門離去後，崔容坐在房間里哭，崔葆兩口子都在勸。
“姐夫肯定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村里不批修路，村民們都在找姐夫，姐夫想到城里躲兩天清閑，結果這又裝修房子都是事，甦武也是的，怎麼能跟姐夫動手呢”。
說到這個，崔容就“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甦武，不可置信的尖叫道︰“你怎麼能跟他動手！他是你爸爸！”
甦武一點都沒有驚慌失措的後悔︰“那又怎麼樣，我就是看不得男人打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
崔容氣的撫胸口，仰面坐倒在椅子上，上氣不接下氣︰“都是債呦！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討債鬼”。
崔容骨子里是和她爹一樣的。
重男輕女。
因此對甦武的事情就多有縱容。
這才養成了甦武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崔葆“嗨氣”的一聲打斷甦武，板正臉孔道︰“趕緊去把你爸找回來，給你爸磕頭認錯”。
甦武梗著脖子︰“我不去！要不然他先給我媽認錯才行”。
“鎭？你這孩子！”
白菊在一旁勸道︰“別逼他了”。
都是生的兒子，她挺理解大姐的。
好在崔龍輝沒有甦武這麼的悍。
崔葆沒有好氣的︰“一整天的瞎吵吵，瞎指揮！什麼逼他？大姐夫性子有點左，我怕他回頭不認甦武這個兒子！”
白菊難以相信的“咦”了一聲。
“他就這麼一個大兒子，哪能就不認他了？！何況父子哪有隔夜仇？等姐夫消了氣，消了腫，到時候甦武再道個歉認個錯就過去了，都是這麼大的大小伙子了，就是親爹，這磕頭認錯也為難他了，都是要面子的年紀了”。
崔葆也“咦”了一聲︰“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面子哩。我怕他把大姐夫氣走了，到時候帶著甦茉回了津城，把這里都丟給甦武和大姐，我看你到時候是不是替大姐哭”。
“這麼多年，我跟著大姐夫，他是什麼樣的，我能不知道？本就不是特別重兒子的人”。
說到這，崔葆有點想不通。
“你說著這奇怪啊，好像很多城里人跟大姐夫一樣都偏疼女兒的”。
白菊看著甦武都在。
反駁道︰“什麼偏疼偏愛的，咱們都是做父母的，能不知道女兒兒子都是一樣的”。
“何況，大姐夫就這一個兒子，以後養老送終不是都得靠甦武？”
崔葆“咦”的拉長了音調，身體往後傾，搓著腿道︰“那可不一定，現在我看外甥女比我這外甥以後出息大著哩”。
“到時候外甥女掙了大錢，還怕沒有錢給大姐夫養老送終？”
崔葆早就懷疑這房子院子就是甦茉買的。
只是問崔容。
崔容說是大姐夫出的錢。
搞得崔葆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
難道是大姐夫的家里給他的私房錢？
這一路上，大姐夫有多摳有多窮，他跟著去城里都是看到的。
听大姐說，甦茉現在學習成績也挺好的。
以後考上大學，好像是比甦武能掙錢。
“有錢算什麼，割舍不掉的是感情，那甦武的孝順是能用錢比的上的？”
看著站在旁邊像是小塔一般高黑紅臉的甦武已經有他們西北漢子的雄壯。
想起那一拳，唉，這孝順還是現在先別說了。
甦長鋒其實說生氣那真是錐心的生氣，被親兒子打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可是這疼的勁兒上來，說生氣，似乎也沒有氣了。
是不抱有希望了嗎。
也不是，只是甦長鋒被崔容的話戳痛了心。
到現在都沒有恢復過來。
想著的是回去。
回生他養他的地方去！
回津城去！
“甦茉馬上中秋節了，我帶你回去看望爺爺奶奶吧？”
甦茉是不願意這樣一個人跟著甦長鋒。
怎麼樣，也要一家人一起，帶著崔容和甦武，才是規矩和禮數。
不然這一次次的都是他只帶著女兒或者兒子回去。
是人都看得出來，要麼是老太太看不上兒媳婦，要麼是兒媳婦不喜歡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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