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尋從飛機小小的窗口向下看，飛機沖破了雲層後終于看到了城市的景象，已經是傍晚了，陽光灑在了茫茫白雪上顯得有些無力，隆冬季節里，冰雪才是主宰。
飛機平穩降落，經過了十個多小時的飛行後，這樣的一刻讓機艙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長途飛行是辛苦的，方尋眼里閃過了欣喜，他的眼眸是湛藍如同汪洋大海，這種寶貴的藍色配上棕色的頭發出奇得和諧，卻又那麼顯眼。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到中國，卻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北方的城市，方尋沒有任何行李，就這樣走出了機場。
一個小時後，一輛出租車出現在了使館區的門口，警衛將車攔下，窗戶搖下後一個通行證在凜冽寒風中飛舞著，警衛立即敬禮，悄悄向車里看了一眼。
冰藍色的眸子望向警衛，帶著高傲和無畏。
然而面孔卻很年輕，那表情……仿佛和近日新搬來的那個女孩有著幾分相似。
警衛不敢再多看，打了個手勢，示意放行。
***
林別果然一路都沒有理梁久，中途梁久來找林別借錢說是要在車上買吃的，林別難以置信這個女孩竟然分文未帶就敢出遠門。
“這不是有你在嘛。”她大言不慚地接過那張一百元的鈔票，歪著頭問他，“一起去餐車吃？”沒等他反應過來，手就已經被她牽著往餐車走了，林別很討厭和別人有肢體接觸，他剛想說點什麼就見梁久回過頭沖他微微一笑，“火車上飯菜偏貴，你不介意吧？”
他能介意什麼？他甚至沒有發言的權利。
餐車里坐著些沒有買到票的人，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了，你可以在餐車消費以獲得坐在這里的權利，免去了站著的勞累，只不過到了飯點就是這些人最驚心動魄的時刻，因為他們要讓位給前來吃飯的客人。
梁久和林別就坐在了這樣的卡位里，原先坐在那里的是一對母女，女孩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樣子，在媽媽懷里睡得正香，梁久坐在窗邊後將林別拽到自己身邊，低聲說對年輕的媽媽說，“你就坐在我們對面吧，別折騰了。”
年輕的媽媽剛要起身的動作一滯，然後感激地看向梁久。
梁久的胃口一如既往地好，她低頭吃了兩碗飯後才發現林別幾乎就沒怎麼吃，“你不餓嗎？”
林別皺著眉頭，他對吃食一向挑剔，火車上的餐食他看著都沒胃口，于是訕訕道，“不想吃。”
“那……你這碗飯也給我吧。”
在火車上除了吃飯睡覺以外，梁久也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只是想到睡一覺後就能到杭州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然而夜晚對于林別來說就痛苦多了，他坐了一下午覺得後背已經酸得很，完全不敢想象這樣過一夜自己會不會散了架。
但是這卻不是最緊要的，因為晚上十點是林家的門禁時間，那時候他再沒回家，父母會怎麼樣呢，畢竟他下午是說和林煥然他們出去玩的。
果然，十點一過，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林別一早就想好了對策，馬上就接听了電話。
“我在去杭州的火車上。”他沒有一絲猶豫，開門見山地說著。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吸氣聲，“你說什麼？”
“我說，我在去杭州的火車上。”
“誰允許你去杭州了，你在說什麼。”
“前幾天我就說了，我要和梁久一起去杭州，你不是都知道嗎？”
林別從沒有違背過父母，也沒有擅自作主過，所以對于林母來說這樣的轉變實在太過突然。
“你怎麼可以自己出遠門？你才多大就自己去杭州？明後天都安排好了去郊外的宅子聚會，你這個孩子怎麼會突然跑了？”
一連串的問題接踵而至，林別抿著唇，很淡薄的聲音傳了過去，“這是高三前的最後一個寒假，我想自己安排。”
“自己安排，你一個孩子安排什麼？再說你哪兒來的錢去杭州？”
“你說呢。”
林母心里一跳，立即拉開自己梳妝台的抽屜，那一摞紅包整整齊齊地放在那里，她微微松了口氣，“你帶了爸爸的卡？”
“兩天後我就回去了，這期間不用擔心我，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他並沒有回答她的提問，轉而像發布通知一樣說著這番話。
“林別，你別讓媽媽擔心，你在火車上嗎，我派人去接你回來好麼？”
“不要。”林別果斷地拒絕，然後立即掛斷了電話。
他摸了摸褲兜里的錢包，那里鼓鼓囊囊的放著一疊錢，他知道那都是嶄新的一百元，也許還連著號，手機再次響起，他按掉後直接關了機。
“林別，你能借我點錢麼？”
梁久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身後，也不知道偷听了多少電話的內容，林別臉色微慍，“你自己就一分錢都沒帶嗎？接下來幾天你都要跟我借錢過日子？”
梁久不自然地咳了咳，“不會的。”
不會再有兩日了。
“怎麼，你準備在杭州要飯去？”林別哼了一聲，“露宿街頭麼？”
“我要回去。”
嗒噠——
林別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地敲了敲，“回去？”
“對，立即，馬上。”梁久把心急放在了臉上，毫無保留。
林別心底升起了怒氣，從早上到現在，自己就像個跟班一樣跟在她身後，杭州也是她要去的，這個破硬座車票也是她買的，在他忍受了這麼久以後，她竟然有臉說回去？
“要走你自己走。”
“我求你了，借我點錢讓我回去吧。”她的身體微微前傾，“今晚我和你換座位，你去睡覺，我坐硬座。”
林別不說話，仿佛對這個條件一點都不感興趣。
“你只要幫我這一次，我就欠你一個大人情，以後一定為你赴湯蹈火。”
這姑娘是武俠小說看多了麼，林別抬了抬眼皮，沒說話。
梁久見他無動于衷，終于伸出手。
“梁久！你這是干什麼？”林別拍掉她企圖拿錢包的手，真的生氣了，“你到底有什麼事情非要回去，這樣有意思麼？”
“他回來了，他……他在等我回去呢……。”照在梁久臉上的光忽然就暗了下去，列車進入了一個隧道，梁久又伸手去拿林別的錢包，被他扣住手腕拉向懷里。
一雙明亮的眼楮與他對視，林別心頭一緊，她是認真的。
他松手，莫名地被她的眼神打動了，“你要多少錢。”
他可以自己去杭州，反正有她也是累贅。
梁久說了一個數字，林別立即明白她要坐飛機回去。
他忽然來了興趣，將錢包收好後問她，“你到底要急著回去見誰？”
“方尋。”梁久說出了一個名字，然後臉上浮現出無比的期待，“我哥哥來了。”
這是林別第一次知道梁久還有一個哥哥，叫方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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