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他不僅是只在做他自己的想做的事,還兼著別人的份?
“給我戴高帽,”甦通笑著,不當一回事,“是怕看到我的人少了嗎?我代表不了誰,若有人傷心不滿了認為誰造成的便去找誰,找我也無所謂,誰叫我做了。”
王景想說什麼,甦通抬手阻止了他,“我知道你安慰我,朝堂上的事豈容多少人置喙。我不是佛祖觀音能度世人,沒你想得仁慈。自來世家與皇家同氣連枝,我不過想盡方法自保。”
話說到這個份上,將王景言外幫他之意拒絕得干干淨淨,王景還想說他們王家不也這樣,幫你也是幫我……
可他捫心自問,王家和他甦家與雲家的關系的確不一樣,若是雲漢淪為楚國附庸,楚衍留不得甦家,卻留得下王家。同朝為臣,榮辱與共,其實境況一個天一個地。
兩人之間互守沉默,王景很想問他,在經歷過淮陰大大小小的戰亂後,他還只是為了家族意欲平亂嗎?
可王景沒有問出來,甦通說了不要虛名高帽,也不能再給他身上強加這麼多名頭,他想做就做了,無需世人號名。
“我知道了,”王景輕聲道,他將頭仰著歪著看廟外的風雨,“閉眼休息一會兒吧,這雨沒有一個時辰小不了。”
甦通閉上眼,“多謝。”
王景也閉上眼,兩人卻是心思各異。王景想難道老天爺與他的恩賜到這里就了結了嗎?
如此,真叫人意難平心不甘!
甦通想都這般拒他千里之外了,為何他不怒不傷,這腦袋拴在褲腰帶隨時都會人頭落地的事,為什麼還要不顧一切飛蛾撲火!
傻呀!
雷聲雨聲圍著破廟此起彼伏,叫甦通與王景想了一會兒便無心執著無解的問題,真的好好休息了半個時辰,風雨小了,甦通起身走到門外去看,已經沒有閃電雷鳴,只剩嘩嘩落下的雨,約莫再下半個時辰差多能停了。
“半個時辰後能停吧。”王景突然出聲說,甦通沒有嚇到,倒是听了後嘴角勾起,無聲地笑了,他走到門邊觀望的意圖王景能看出來說出來很正常,卻莫名覺得他知道他在想什麼心頭一片舒坦……
“等雨停吧,”一路拼命地敢,這個時候完全歇下來,說了許多話,多少那股緊懸感松懈了。
听甦通這般說,王景很詫異,他仰頭看過去卻因為沒有閃電什麼也看不見,他很想問怎麼了,卻听甦通看開了出塵了地講道,“急不過送命。”
事情都按照雲初所想,他已經做到了一部分,剩下的更要穩打穩扎不能讓前面所有的努力毀于一旦,這一次他這個破魚腦袋還真得好好想想對策,不能不考量後果。
“那等天亮後再走,”王景琢磨著他的語氣,遲疑地問,“天亮後看得見路上情況。”
大雨後的山林說不危險其實也危險,畢竟大雨沖刷,電閃雷鳴,哪里被沖垮了沖塌了哪里被劈斷了,都有可能,他們又無火把,實在不宜趕路。
甦通點頭,卻想到旁邊的人兩眼摸黑什麼也看不見,才說,“就天亮後再走。”
這倒是奇了,王景一直盯著他,還是忍不住問,“怎麼突然想開了?”
“事到如今,早一日半日,沒多少差別。”甦通坦然地說,“京里早听得了消息,早就開始行動搭局,等著我呢,我不如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接招。”
是這理,他建議盡快趕回去,也是想雲宜網開一面,沒奢望那幫朝官能手下留個情面。
“那你不若想想,或許有什麼脫身之法?”王景說。
甦通跨過門檻,坐在右邊,“如何脫身?”
王景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兩人靜默約有半刻,甦通忽然說,“興許流放不失為一個法子。”
他的聲音虛飄飄的,王景听了心頭一顫,皺緊了眉,“這對鎮南王世子未來的鎮南王,甦元帥的兒子,三王爺的知交,雲少將軍的手足而言太重,根本不可能。”
“只有我毫發無傷又得到懲戒,京里的官才會痛快,而武將之中也不會引起多大怨恨,雙方都不必牽連那麼多人進來,這幾乎是最便宜的辦法了。”甦通越說越想,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
王景手心都出汗了,後知後覺原來夏夜暴雨的荒山破廟也很冷,“流放比不得押送回京,一路上……”
“我自請流放,還給京里的人省口氣,武將便不會遷怒文官。”甦通打斷王景,一字一字說著,“也是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王景傾過身,兩只手緊緊扣住甦通雙肩,將他轉過來看著他,然而就算這般近地距離他們也彼此看不見,王景慌亂無措,“你瘋了,事情沒到這個地步,你不要為難自己。”
甦通抬起手,輕輕握住王景手臂,“沒事的,只是去不一樣的地方而已,我小時候東南西北哪里都去過,而且我哥會安排好一切。”
王景整個人都在顫抖,“你別犯傻,流放之地窮極潦倒,哪有什麼富庶經商之人,再說朝廷流放之人怎麼可能讓人接濟,還吃喝不愁?”
這倒是,甦通一時沒了好的解決方法,“也就幾個月,等他們打贏了楚國,我就沒事了,時間不長,我挺得住。”
王景頭都痛起來,“你……”
甦通將他的手緩緩拉離肩膀,“沒事,除了我一個人會吃點苦頭,對其他各方毫無傷害,再好不過了。”
“那你呢!你為什麼就不考慮考慮自己!”王景見他不為所動,聲音控制不住地大吼了出來,“你讓你爹,你兄弟,還有雲初,他們听到後如何想?”
甦通心頭一滯,雲初雖然想他暗中調兵但一定沒想到他會被流放,若是他知道一定自責不已,而他爹雖然知道是演戲但難免傷心,兄長他們,他更無言以對,說好了好好照顧自己的,卻弄得一團糟糕遍體鱗傷……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就好了。”甦通如是說。
“怎可能呢?”王景見他有了猶豫,再接再厲說,“傷好還會留下疤,受傷時會痛,傷好後看見疤痕也會痛,就算日久年長疤痕淡退,那纏繞在心里多年的痛會隨之消散嗎?”
甦通緊咬著牙,“這個世上每天都發生那麼多事,他們不會一直想著這些……”
“怎麼不會!”王景大喝,甦通都愣住了,王景見他沒再爭辯,才控制了自己的激烈的情緒,緩下聲音道,“你仔細想想,他們都是性情中人,他們為了保護你籌謀了多少年,你不是這破廟邊上的一棵草,你是他們心尖上的寶啊!這樣傷他們,你真的忍心嗎?”
你是他們心尖上的寶啊!
甦通眼眶一熱,差點掉下淚來,“難道我不這樣做,他們就不會受傷了嗎?這一次的傷害已不可避免。”
他何嘗想這樣做,逼不得已啊。
他真是心意已決,王景仿佛听到心里滴滴答答滴著血,“這一路不只是苦,若是有心人要傷害他們要打擊武將,時時刻刻都會有危險,不僅僅來自朝廷,還可能是楚國是大漠……這是他們的好機會,你是要去送死給他們制造這個機會。”
這是甦通沒有想到的,但听了之後他笑了起來,“這倒好,正愁找不出奸細殺不完細作,這次請君入甕斬草除根豈不更好!”
王景氣得發抖,一拳砸在他們坐著的門檻上,門檻一斷,兩人摔坐到地上,都冷靜了。
甦通才明白過來,剛才說的那些人里也有王景,他們听說時也會像他剛才那樣的反應嗎?
王景自知勸不下甦通,他想等到一回京城便差人去請賀靳與甦明來阻止他,卻听甦通說,“等到了京城,勞煩你替我去請鎮南王和我大哥。”
“你想怎麼對他們說?”王景想難不成他有辦法讓賀靳與甦明同意。
甦通搖頭,“還不知道,等見到他們再說吧。”
他沒說,從小到大,不管對錯,最後總是他 贏了。這一輩子受了他們多少照顧關切,又讓他們傷了多少次心,數不清了。
“好,一到京城,我就讓人去請他們。”王景如實說,甦通听出來他想請人來做什麼,但他忽略掉了,他其實很昧良心啊,寧可有負傷害至親,也不想朝局動蕩。
若是……若是兄長們有更好的法子就好了,他……等他們這一次,若有法子解決此事,就听他們的。
剩下無盡沉默,兩人誰也沒從斷裂的門檻上起身,就坐在那上頭,久了膝蓋都不舒服,王景才站起身伸手拉他,“起來吧,到廟里坐。”
甦通搖頭,“不用了。”
王景不再勸他,站在廟檐下,背著雙手,許久才說,“來日之事可來日再說,你眼下這樣不愛惜自己,叫他們知道也不好過。”
甦通一怔,王景又說,“你這樣,叫關心你的人無所適從,即便知道你安全但沒有親眼所見你的生活,都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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