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記憶的路線,數個時辰後甦賢輕車熟路地來到天陽宗舊址,這個宗門已經是徹底敗落了,山門古老斑駁,燈盞幽藍如鬼火,沿途走來荒無人煙,當年如日天的三大宗之一連宗內弟子都被遣散,被乾坤皇朝移花接木似的轉移,偌大山陵,清冷森森,人走茶涼。
本以為是人去樓空,可甦賢來到陰虛道人昔日閉關的洞府前時,才體會到這已不是樓空那麼簡單,甦賢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景象,心想這他媽的是哪個天殺的干的鳥事?
斷壁殘垣,洞府崩塌。
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甦賢微微一嘆,轉念一想,乾坤皇朝精銳盡出,敢這個時候來招惹天陽宗隱世神修的,這個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看來是那貨直接來了結了陰虛道人。那貨速度倒是挺快,都搶到天陽宗了,乾坤皇朝搶了沒?如果連乾坤皇朝都搶了,那接下去會去干嘛?”甦賢心默想著。
隨即,甦賢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似是尋覓到了答案,忍不住爆粗口︰“操,不會是星火拍賣行吧?”
“夢寐,幫我去找找葉知秋。他不是有星河帝圖麼!讓他鎖定一下楚乾那幫人的位置,最好跟著我,搞到古籍直接圍剿,別玩脫了。擦,老子在大前方拼死拼活,和那個老狐狸斗智斗勇,這貨倒好,在大後方浪得痛快,這都要搶到第幾家了?”
現在形勢雖說不嚴峻,但甦賢不知道楚乾那老陰貨想拖到什麼時候再開啟天陽儲物戒,以楚乾謹慎到令人發指的性格,短時間估計根本搞不定他,陰虛道人的身份他可能還要一直偽裝下去。
難道還真要跟楚乾一起破開大陣邁入逃亡之旅?
這也太臥薪嘗膽了吧!
這要演到何年何月啊!
可一想到最終收獲是帝妖獸的信息,甦賢還是強壓下了心頭的無名之火,目光平靜,佛系得很。
耐心是個好東西,甦賢不缺。
甦賢分身乏術,不過除掉神念強大的陰虛道人後,夢寐獸隱世之游一開,夢翼一掀,皇朝之大皆可去也,由它來傳遞消息、聯系葉知秋再好不過。
天陽宗的範圍囊括了整座山陵,雖說跟青丘門大小差不多,可人家青丘門是建立在連綿群山之,似雲白鶴,遠離塵囂,被天玄國的世人奉為仙門,不論富貴、普通或貧賤,皆是慕名而去,大隱隱于朝,天陽宗掌控皇朝,深居內陸,沒有崇山峻嶺作根基,尋到一鐘靈毓秀的山陵已是足夠。
轉轉悠悠,甦賢閑庭信步般地繞著天陽宗轉了一圈,品鑒一下這個衰敗的宗門,意圖重溫一下數十年前的榮光。
好吧,甦賢是絕對不會承認他還抱有僥幸之心想看看寶庫有沒有被搬空。
結果不出他所料,空空如也,這作風必定是葉知秋無疑了。
隨著甦賢越登越高,穿過黑幕下渾濁的雲翳來到山巔,縷縷和風吹拂,掀起衣袂,他負手望著矗立在山陵之頂的巍峨雕像,雕像由一種特產石礦鑄成,其身高聳約十米,其象如刀削斧刻,其目灼若熾陽,渾身溢滿靈韻,遠眺南荒之外,似有壯志凌雲,威風凜凜,夾雜著些許壓迫感。
到了甦賢這個層次,一個妖宗的威壓已干擾不到他的心境,他已不是兩年前那個稚嫩孱弱的妖師了。
當空洞無肉的白骨充實起來,此人的真面目映入眼簾,饒是甦賢也只是微微恍然,心唏噓道︰“哦,原來他是秦天陽。原來秦天陽是長這個樣子。原來坑我的那這副德性!”
甦賢目光沉沉,嘴角一勾,帶有一絲同情地想道︰愛徒背叛,你一定覺得自己死得很冤吧!
“正主,來了啊!”
唰!
“干爹!”
“祖父!”
“道人!”
在楚乾三人靠近時甦賢已察覺,越是如此,他越要裝出高深懷舊的模樣,目仰雕像,氣息沉淵。
“今日一走,或許以後再沒有回來看一眼的機會。”甦賢聲音沉重,眼覆滿復雜情緒,這種難言的氣質極為符合他現今的身份,畢竟秦天陽是被陰虛道人偷襲才重傷的,“道個別吧!恩怨,仇恨,愧疚,那些擾人憂煩的東西都留在南荒吧。”
言罷,甦賢手掌一掀,秦天陽的骸骨被他拿了出來,然後一步步地走到雕像的赤足邊,情緒凝重地將其放下。
數十年來,風吹日曬,高大的雕像已有了缺口,今朝再配渺小冰冷的白骨,目若窟窿,幽寂孤淒地靠在自己的腳趾邊,隨著陰冷的山風飄過,古今之事,盡數長眠在這古老黑暗的山陵里。
像是做完一種神聖的儀式,甦賢恢復了一身幽冷的氣質,轉身凝眸,問道︰“不是讓你們去大殿等我麼?怎麼還有心回來?”
孟逍然和楚令榆沒有說話,兩人皆是以楚乾為主。
然而,楚乾似乎被甦賢方才充滿緬懷感的一舉一動扯進了歲月漩渦,回憶起往昔,身體驀然打了個寒顫,陡然轉醒,內心的決斷愈加堅定,朝甦賢拱手道︰“干爹所言極是。南荒是我等起源之地,踏出這一隅,再回首已不知是何夕。欠了師尊數十年的慚愧和道歉,今日我便償還。”
聞言,甦賢有點摸不著頭腦,是自己誤會這老陰的意思了嗎?
還是說,是那個意思?
猝然間,甦賢內心狂喜,臉龐仍是保持著肅穆,不動聲色,只是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抹異樣,旋即望著楚乾冷嘲道︰“原來你還有點良心。”
“從來也不曾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楚乾難得地頂嘴一句,話語冷硬。
儲物戒在楚乾身,天陽遺志他也听了,具體要求都謹記于心,但楚乾最在乎的不是這個,而是秦天陽直到身死道消想的都不是復仇,而是僅僅要他跪在他的骸骨面前認錯,再背一遍當年他初入宗門拜進秦天陽門下時日夜誦讀的為人準則。
骸骨在前,雕像在前,楚乾大大方方地跪在冰冷堅硬的凍土之,拋棄一代梟雄的形象,重重叩首,口念念有詞,接而身形顫抖,在眾人看不到的黑暗,逐漸老淚縱橫,任干澀的眸垂下晶瑩,他似乎想將整個腦袋都埋入土,默默懺悔。
“此謂誠於,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吾輩有所不為,而後可以有為寧不至浩然之氣,亦不墮自滿之意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這段悔悟的背誦,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
不管是什麼事,既然做了,後悔已是無用,這個道理楚乾懂,秦天陽也懂,很多事情已如逝去的江水不可挽回,正如其所說,或許真相已經在山河變幻失去了意義,不求聞達,不求相報,秦天陽等的是一個答案,一個態度。
倏然,隨著楚乾的背誦漸入尾聲,白骨的靈暈如同回光返照,天陽儲物戒被一股神異之力托舉飄浮而起,天陽遺志乍現,光束投射,凝聚成一個秦天陽的虛影,他神情復雜地俯瞰著山陵頂端跪伏著的楚乾,胸抑郁之氣終于有抒發的機會,可不論是訓言或怨語,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只是化為無盡的沉默,不顧靈光愈來愈微弱。
楚乾似有感應,仰首之時驟然淚崩,悲戚一聲︰“師尊!”
秦天陽微微點頭,意志迅速消散,僅留一段余音盤旋山巔︰“你在我身邊學習二十年,你的性子我最懂。為師以為自己已足夠了解你,卻還是無法料及你是太子之身。師徒之情,血脈之恩,你終是有了選擇。既然做了,毋需後悔。斯人已逝,仇怨隨風,生者如斯,幽思長存。你既有鴻鵠之志,但願,你能成為舉世矚目之人。”
“如若不然,汝愧為吾徒。”
聲音消失,令人揪心的黑幕恢復靜寂,宛如石投小潭,濺起漣漪兩三圈,事後一切趨于無形。
“徒兒謹記!”
最後,又是楚乾的一聲高呼。
甦賢略有玩味,孟逍然和楚令榆則是滿臉沉重,無論是誰都沒破壞這個畫面。
遺志已消,天陽儲物戒開啟!
一分鐘後,楚乾默默起身,拭去了眼角之淚,調整好情緒,迅速變臉,蒼老面頰生冷,不苟言笑,直到望著掌心那一枚古樸的儲物戒時,他一向古井無波的面龐才有了波動,眼劃過一抹炙熱,布局謀劃數十年,不惜背負罵名,苟且偷生,今日所有回報終于到了結果之時,他又怎能不激動。
天陽儲物戒內,留有何物甦賢看不到,只見楚乾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頁古頁,書頁枯黃,似是從某本典籍撕下來的,一邊留有波浪撕痕,當楚乾反復確認無疑之後,保證自己已經記下了古頁所記之語以及一幅粗略的地圖後,他才來到甦賢面前,將其獻,沉聲道︰“依干爹之言,隨意觀之。”
古頁在前,饒是甦賢的呼吸都微微粗重了起來,顯然不像他之前說的那般無所謂,強忍著沖動,甦賢目光幽幽地接過了古頁,還未觀看,居然敏銳地捕捉到一股漫天神念如雷霆般掃來,似是潛伏已久,而今卻因此頁古籍的出世而露出了破綻,瞬間被甦賢驚覺。
“我擦,可以啊你!我本來還以為你要死了呢。嘖嘖,大哥不愧是大哥!那麼大個殺局你都能逃出來,你是怎麼做到的?還折服了這人?”葉知秋欠揍的傳音響起,惹得甦賢嘴角一抽。
不一會兒後,甦賢已能在空捕捉到夢寐獸的身影,看來小夢寐找人的速度堪稱一絕,才不到半個時辰把幫手找回來了。
不過,葉知秋的神念強度著實有點駭人了,這絕對不是剛到的,甦賢敢肯定他已潛伏許久,連自己都可以瞞過,這丫的還是五階初期神念嘛,難道已經到期了?
太不公平了吧!
天機院聖子可以突破得這麼快嗎?
“誰!”
當葉知秋的神念出現波動,不光是甦賢感知到了,同為五階神念的楚乾自然也不例外,他本來一直提防著周遭,此時目露寒光,環顧四周,高喝出聲。
葉知秋渾然不懼,連理都不帶理楚乾的,一道紫色身影于萬米之外迅速迫近,一邊靠近一邊問道︰“怎麼說?看他對你言听計從的樣子,是留下發展還是亂棍打死?”
“得了吧!這老狐狸我可不敢留,指不定哪一天來個弒主,這誰受得了啊!”
“嘿嘿。好說,那亂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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